德国人吃尽了没有大型码头的苦楚。接驳运输既费时费力,又风险极大,在那些笨重而体积巨大的部件运输中,如机车、车厢、桥架等,常常出现舢板经不起重负而侧翻或者搁浅,然后又不得不花费许多时间和金钱使它们再次浮起来的情况。不仅如此,舢板靠岸也常常很费事,损失惨重,因为在那时缺乏各种有效措施。
殖民者能够采取的无奈之举,是在拼命加快码头建设的同时,疏浚、开挖栈桥两侧的航道,提高栈桥作为临时码头的停靠能力。直到1901年小港码头一段铁栈桥投入使用,大型货轮可以靠泊,栈桥的货运码头功能才历史性地结束了。
1901年5月,栈桥完成了第一次扩建,向海中延长了一百五十米,使栈桥的总长度达到了三百五十米。
栈桥历史上第一次高光时刻,是1902年冬天山东巡抚周馥的访问。
周馥是这一年的年初接替袁世凯出任山东巡抚的。周馥为安徽人,本是世家之后,据说唐代“咸通十哲”之一的周繇是他的先祖。周馥自幼家境落魄,但他不甘苟活,流亡他乡,在安庆八卦门正街摆摊测字兼为人代写书信、呈文、对联等,以笔墨之工挣钱糊口。
周馥有一远房亲戚,在淮军首领李鸿章幕府伙房干杂役。这个亲戚目不识丁,采买归来,总要到周馥的测字摊,央求周馥代为记账。一天,李鸿章偶然翻阅采买账簿,但见字迹端庄清秀,大加赞赏,便将周馥延为幕宾,办理文案。
李鸿章身为重臣,阅人无数。周馥在李鸿章处步步擢升,绝不仅仅凭一手好字。陈寅恪在《寒柳堂记梦》(未定稿)中曾把清末中枢大臣和封疆大吏分为清流和浊流。清流如陈宝琛、张之洞等,浊流如奕劻、袁世凯、徐世昌、周馥等。据推测,陈寅恪的“清”“浊”之意,不是字面上的理解。陈之“清”,谓之文化学术上有造诣、有修养;陈之“浊”,谓之以吏事见长的干练官员,“能吏”是也。
周馥的确是一位能吏。来到山东不久,他就大力整治济南府的大运河和小清河,疏浚河道,遍植岸柳。小清河环境的改观,令济南府的泉水资源充分显现,这才有了后来刘鹗的精彩描写——“家家泉水,户户垂杨”。
周馥对自己的办事能力非常自信。甲午战争期间,他负责供应前线兵器粮饷。他在自订年谱中说:“军械粮饷,转运取买,萃于一身。艰困百折,掣肘万分。然自始至终,余未尝缺乏军需一事,故战事虽败,而将官无可推诿、卸过于余也。”
周馥在1902年初冬有了一个令人意想不到的举动,他致信胶澳总督特鲁泊,表示希望能去青岛访问。
此举令德国方面始料未及。他们猜不透周馥访问的动机和目的。特鲁泊在给他的上司提尔皮茨的信中表示,这是一个“几乎令人无法相信的愿望”。在采取了一些“秘密防备措施”后,德国方面接受了周馥的访问请求。
如何让周馥来到青岛,特鲁泊可谓大费周章。殖民当局竭尽全力想做得“礼貌周备,供张颇盛”。当时胶济铁路尚在建设之中,大小港码头也未完工。特鲁泊报请德国海军部同意,请周馥前往芝罘港,登上胶澳总督专门派去迎接的德国巡洋舰,驶往青岛,在青岛前海栈桥靠泊登陆。这是一个周到的安排,也是一次实力的宣示。
节选自《青岛文化地图》
青岛市民政局 主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