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仲

　　总有一些人不会被光阴遗忘，譬如明代民族英雄戚继光。

　　翻开中华民族抵御外侮的历史，戚继光灭倭寇镇胡虏，创造了几无败绩的战争传奇。走入中华文学的殿堂，戚继光挥毫写下的军旅诗篇，彰显了民族精神的凛然风骨。捧读《戚继光诗歌校注》一书，就可以很好地理解这一点。如果说绵延在戚继光足下的是刀光剑影的军旅之路，那么流淌在戚继光笔下的就是振聋发聩的心灵之歌。

　　尽忠报国，是根植在戚继光基因里的家国情怀。戚继光出身将门，世代承袭登州卫指挥佥事，自幼在父亲的教诲下，不仅勤习武艺，而且“不求安饱，笃志读书”，树立了远大的理想抱负。“南北驱驰报主情，江花边月笑平生。一年三百六十日，多是横戈马上行。”这首《马上作》是戚继光的代表作之一，寥寥数语浓缩了戚继光的军旅生涯和家国情怀。一个“笑”字可谓诗眼，花草有情，见证并赞许自己平生所为；戎马生活艰苦，却能乐观面对。虽是“笑”，却含着甜、酸、苦、辣的诸多内容。

　　从《辛亥年戍边有感》中的“每经霜露候，报国眼常明”到《奉召北还》中的“感恩怀尺疏，直欲捣祁连”，从《寄书》中的“男儿铁石志，总是报君心”到《买花》中的“劳人不会东风意，分得红桃似赤心”，戚继光或直言或曲笔，表达了强烈的忠贞之心、报国之志。即使在遭受权臣的排挤，壮志难酬的时候，他仍写下了“一片丹心风浪里，心怀击楫敢忘忧”的诗句。在戚继光的眼中，松树是坚贞不屈的化身，他多次在诗中深情地赞颂它，以“贞操不易雪霜寒”寄托自己的思想情感。1687年春，即将走到人生尽头的戚继光写下《东海奇松歌》，又一次以松树自喻，为自己忠贞不渝的一生击节高歌。“松兮人兮奈尔何，摇笔且放奇松歌”，戚继光用生命的诗意和行走诠释了我们民族的精神之魂。

　　看淡功名利禄，是戚继光尤被世人称颂的高尚品格。“小筑惭高枕，忧时旧有盟。呼樽来揖客，挥麈坐谈兵。云护牙签满，星含宝剑横。封侯非我意，但愿海波平。”年轻的戚继光用这首《韬钤深处》，吟出淡看功名利禄，只为国家社稷的理想信念。

　　从《铁马》中的“总然用尽檐前力，应是无心为利名”到《入关》中的“不愿夫婿未封侯，愿持妇德如金瓯”，“天威扬万里，不必侈封侯”的心迹被戚继光反复吟咏，所以即使蒙受不公正对待，他依然泰然处之。戚继光虽“剑气棱棱倚碧天”，但谦仰自持。在福建宁德取得横屿大捷后，他写下了《宁德平》，在诗中谦逊地表示“且喜丈人在帷屋，愿从骥尾报君恩”。在今天的北京密云，有一座戚继光《龙潭》诗碑，是戚继光与部属游白龙潭的纪事，其中就有“同游不少攀鳞志，独有波臣愧此身”的诗句。淡薄功名，谦逊自律是中华民族的传统美德，“但使雕戈消杀气，未妨白发老边才”的戚继光用博大的胸襟，让民族精神在赓续传承中熠熠生辉。

　　昂扬无畏的斗志，是戚继光精神风貌的底色。明代工部尚书郭朝宾曾为戚继光的诗文集《止止堂集》作序，其中有“公秉鹰扬之气，抱死绥之志”之句。从《过文登营》中的“遥知百国微茫外，未敢忘危负岁华”到《部兵戍蓟》中的“奋臂千山振，英声百战留”，从《巾帻山》中的“极目苍茫忆明主，吴钩高接斗牛辉”到《登盘山绝顶》中的“勒名峰上吾谁与，故李将军舞剑台”，铿锵的文字，刻录的是戚继光的光荣与梦想，洋溢着“壮心悬白日，侠气薄青云”的英雄气概。

　　为了激励戚家军将士在战场上奋勇杀敌，建功立业，戚继光还写了一首《凯歌》：“万人一心兮太山可撼，惟忠与义兮气冲斗牛。主将亲我兮胜如父母，干犯军法兮身不自由。号令明兮赏罚信，赴水火兮敢迟留？上报天子兮下救黔首，杀尽倭奴兮觅个封侯。”气吞万里，雄视八方的豪气，激荡在将士们的胸怀，为戚家军所向披靡注入了精神源泉。斗志昂扬、沙场建功，“勿以余词空慷慨”的戚继光彰显了军旅人生壮怀激烈的精神价值，成为民族精神图谱中不可或缺的一页。

　　戚继光是知行合一的践行者，他掷地有声的金石之音，透射着诗以言志、歌以咏怀的艺术魅力，拥有穿越时空衔接现实的力量，引发了古往今来许多热血男儿矢志报国的情感共鸣。1934年，冯玉祥将军前往山东胶东宣传抗日救国主张，在蓬莱戚继光祠，他题了一副对联：“先哲捍宗邦民族光荣垂万世，后生驱劲敌愚忱惨淡继前贤”。2018年5月28日，在中国科学院第十九次院士大会、中国工程院第十四次院士大会上，习近平总书记在讲话中引用了戚继光所写的充满爱国主义精神的两句诗：“繁霜尽是心头血，洒向千峰秋叶丹。”

　　天地英雄气，千秋尚凛然。我们有理由相信，戚继光身上体现出的民族精神，过去是，现在是，将来也仍然是我们这个古老民族砥砺爱国心、报国情、强国志的强大精神源泉。

　　作者简介：李仲，青岛琴岛作家协会会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