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燕

　　很多时候，美好的意义在于追寻和逃离的过程，结果反而不重要了。樟木应该算是个例，无论是路途的惊心动魄，还是美景的快意人心。很难想象，那种青山秀水的亚热带风情与传统意义的高海拔藏区有关；也很难想象，前人是怎样在这样九曲回肠的艰难险阻中，开出一条连接中国和尼泊尔的天路。樟木，应该是我迄今最难忘的一次远足。雨雾交替如同人间仙境的梦幻感与异域风情的奇异气质，让人找不出更合适的词语来传递。那种痛快淋漓，最直接的表达方式就是狂吼。

　　一早，车子从西藏的日喀则市出发，目的地是偏远的喜马拉雅山脉南麓，中国和尼泊尔交界的樟木镇。一天的时间，我们经历了秋季、冬季和夏季的景致。蓝天、经幡、冰川、雪山、树林、江水、瀑布、浓雾，一路引着我们走向美丽西藏的神秘深处，一个梦里寻她千百度的“香巴拉”。

　　樟木海拔只有2000米，这是从海拔4000米的聂拉木县陡然而下的高度。这个陡然，是在短短30公里内完成的。据说，樟木所从属的聂拉木县的县名，也或多或少体现在这个陡然之上。“蜀道之难，难于上青天”，但樟木道路之险绝不亚于蜀地。从聂拉木出发，过了县城，公路突然变窄变陡，两旁的山势也突见险要。许多路段，一边是深不见底的悬崖，一边是望不到顶的峭壁。更令人提心吊胆的是，在不少峭壁的泥土中，常常半吊着桌面大小的巨石，汽车开过时，我们担心上面的石头冷不防就会掉下来。

　　当然，一路的惊心动魄，毕竟伴随着如梦似幻的美景，如同游走在一幅淡墨勾勒的山水画里，美到令人窒息。山是碧绿的，水是清澈的，瀑布是壮丽的，雾凇是秀美的，牛羊是悠闲的，连那袅袅炊烟、薄薄雾气都是那么风情万种，令人感叹大自然的鬼斧神工，也令整个人融化在山光水色中。不时怀疑，这是否真的走在藏区，因为“不是江南胜江南”的梦幻感始终逶迤着我们。

　　聂拉木，这个有着非常好听名字的地方，其实也被称作“鬼门关”。印度洋的暖湿气流带来丰沛的降水，几乎每天都会下雨，因此土质极松。每行一段路程就有山体滑坡，就会见到被过往车辆撞烂的护栏，一路全是九曲十八弯的盘山公路，其惊险与艰难超出了想象力所能达到的极限。通常这边是塌方的路，那边是万丈悬崖。我的手心汗水淋漓，脑海不时蹦出一些宿命的话语。山上的雨水汇成一条条壮观的瀑布冲下，车辆被湍急的水流整个罩住，如同穿越悟空的水帘洞。

　　青山绿水和充足的氧气，时空交错的恍惚，好像梦中江南，当然更像黄山。常常忘记这是在藏区，与荒芜苍茫有关的藏地符号，在这里丝毫看不到。只有偶尔在路边自由漫步的牦牛和山羊，提醒你与西藏有关的真切所在。

　　樟木和其他藏区相比，完全是两个世界，两种风情。樟木属于亚热带，气候潮湿，风景宜人。由于樟木镇依坡而建，街道拐弯很多，建筑布局比较随意，高低错落明显，层层紧挨，全由街道和石阶相沟通。大多数屋顶都有小花园，布满风马旗、运气树，将整个城镇打扮得花花绿绿，在青山绿水白云的环抱中，显得非常醒目。

　　一条曲折蜿蜒的街道依山而下，串起了樟木的车水马龙，当然更是水泄不通。道路两旁，是错落有致的民居和商店，经营着各种各样的物品，能看到不少印度、尼泊尔的舶来品。窄窄的街道两侧，停满了花里胡哨的尼泊尔TATA货车，各种肤色的游客、商人来来往往，充溢着浓郁的异域风情。难怪这里被誉为西藏的“小香港”。

　　樟木，天空是蔚蓝的，山是清幽的，水是碧绿的，鸟语花香，流光溢彩。我们尽情陶醉在别样的藏域风情中，没有任何高原反应，满山茂密的树林已经为我们备好了丰富的氧气。是的，樟木是一个让人容易忘记现实的地方。身居其中，仿佛置身于世外桃源，从任何一扇窗子向外望去，都是一幅精美绝伦的山水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