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仲

　　读罢军旅题材长篇小说《上尉的四季》，我似乎跟随作者王凯在戈壁滩上的一座军营走了一遭，认识了一位位年轻的军人，感受到了军队改革重塑过程中发生的积极变化。

　　小说讲述的故事并不复杂，在北京大机关帮助工作的上尉马小光，本以为能登上宏大的舞台充分展示自己的才华，没想到只是客串了一个小角色，又被国防和军队改革的大潮送回了原单位。心灰意冷间，他打算躺平，等待转业。但到汽车连任指导员的他，从被动到主动，迎接了一次又一次摔打和考验，最终站了起来，也带来了连队面貌的改变。

　　小说按情节发展的时序，分为冬、春、夏、秋四章，实则契合了马小光心路历程的起伏脉络。在寒冷肃杀的冬天，马小光从北京回到戈壁滩，梦想、希望、爱情、期盼都破碎了。在成熟收获的秋天，马小光带领战士们保障野战部队的演训，除了爱情，一切又悄然充盈心间。虽然这是读者能够猜到的结尾，但过程却富有悬念，有着诸多峰回路转。与强势的连长周俊涛相处，做好战士们的工作，处理突发事故，协调与上级领导和机关的关系，一系列的现实矛盾，在新形势下有了新的特点，强军之路上基层官兵前行的步履清晰地印刻在莽莽苍苍的戈壁滩，映衬出了这个时代部队官兵的精神气象。

　　时代背景下的小人物视角，是这部小说的特色之一，细微平常的茫然、沮丧和窘迫，让读者感同身受，没有惊心动魄的大开大合，却更能打动读者。

　　王凯的笔触没有随着四季的变化而色彩纷呈，现实中的马小光是汽车连指导员，回忆中的马小光是北京大机关的干事，而那个漂亮的女朋友也只能留在了回忆中。现实与回忆，两条线的叠加和渗透，不断强化了落差，每一次马小光想要向上攀爬，这都是很难逾越的坎。而现实工作中的一个个矛盾障碍，更是让马小光心烦气躁，举步维艰。书中结尾有一段文字：“你不可能知道哪一颗好运气的弹丸会击中目标，也可能整个波次的射击结束后也不会有任何一发炮弹命中，你唯一能确信的是，所有弹丸都在进行着一次义无反顾地飞行。” 这似乎就是走过了四季的马小光人生征程的缩影：经受住了种种矛盾困难的摔打和考验，他勇于做出了忠于内心的正确选择。

　　没有激昂的豪情，没有澎湃的壮志，冷峻笔触下的马小光蕴含着复杂的情感，让读者五味杂陈，但掩卷沉思细细品味，又能在冷峻中感受到丝丝温热。这一人物塑造，体现了作者对基层部队的深刻理解和独特的文学表达。

　　一部小说立意的高下是其价值的重要体现，在这方面，《上尉的四季》值得称道。马小光面对的许多问题，都是军队改革要解决的实际问题。就其自身来说，虽然想躺平，但所处的大环境已不允许他那样做。马小光的好朋友干部科干事邱海青就告诫过他，做一天和尚就得撞一天钟，光吃斋不撞钟，哪个庙也不能让你这么干。从这方面说，马小光应该感谢纪律的力量托住了下坠的他，进而唤回了他的初心。即使被动撞钟，马小光仍然讨厌那些庸俗的人际关系，待人处事有自己的底线。所以，在推不掉的工作、躲不开的矛盾中，他逐渐赢得了大多数人的信任，也收获了振作自己的力量。老兵米天宝感受到了马小光的正直与善良，即使离开了部队，仍然能够在关键时刻有召必回。新兵小张不安心工作，但他是想去特种部队燃烧青春，马小光给予了充分理解，并帮助他参加了特种集训。但他与连长周俊涛一直存在隔阂，主要是两人之间横亘着一个梁壮壮。

　　梁壮壮各方面表现很差，但来自周俊涛甚至更高层领导的庇护让马小光无可奈何。这样的兵迟早要出事，马小光的担心变成了现实，梁壮壮驾车出事故并私下换车隐匿不报，被马小光发现，面对周俊涛维护连队名誉、避免追责、没有造成后果等等说辞，最终同意了瞒报。虽然缓和了与周俊涛的关系，但也成为一块心病，埋下了更大的隐患。直至邱海青酒驾撞车居然让老兵任永富顶包，实实在在警醒了他。尽管是帮助过自己的好朋友，尽管自己和周俊涛的短处都握在人家手里，但马小光还是上报了此事，这也导致许多被掩盖的问题曝光，包括他自己在内的相关人员受到纪律处分。

　　这个结局并非马小光没有预料，只是他已经有了挑破脓包的勇气。这勇气，来自于他内心的良知，更来自于他认知上的突围。推进军队改革重塑、加快新质战斗力生成，得有壮士断腕的果敢。

　　读罢最后一页，我想起柳青《创业史》里的一句话：“人生的道路虽然漫长，但要紧处常常只有几步。”马小光的四季故事，充分印证了这一点。

　　作者简介：李仲，青岛琴岛作家协会会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