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期天,女儿买回一袋地瓜,大小不一,形状各异,老伴很是欢喜。我煮了几个端上饭桌,老伴说:“红瓢的地瓜甘甜甘甜的,吃起来顺口。 ”是的,吃腻了大肉大鱼,换换口味就觉得好吃。我常想,过去地瓜、地瓜干是主食,现如今地瓜变成了点心,是地瓜身价高了,还是日子过好了?
记得20世纪50年代,过了春节,母亲就在炕上用砖隔出一半炕的面积,深约半米,倒入细沙,把地瓜一排排埋进去,天天浇水。大约一个星期后,平平的沙面就长出了红色芽尖。母亲每天早晨用喷壶喷水,地瓜小芽吐出叶子,逐渐由紫红变绿,长到了一拃高。夜里,我和二哥就在另一半炕上伴着地瓜芽睡觉。
到了来年四月,准备栽培地瓜了,母亲把地瓜芽拔出来,捆成小捆放进篮子里,洒上水滋润着。母亲喜欢下午栽地瓜,她在地里挖出一个个小坑,依次把一棵棵地瓜芽栽进去,每棵间隔半米,周边留出蓄水的凹陷。
我和二哥负责挑水浇地瓜,每人挑着两只水筲到一里外的双沟崖取水。双沟崖是一条深约十米的大沟,沟上有座石桥,桥北有一个深水坑,常年有水,很多人家的农田就靠那个水坑浇灌。那时我十几岁,挑一下午水,身体就像散了架,但一想到冬天就能吃上地瓜,自然也就无怨无悔。
栽完地瓜,如果运气好,天降小雨,就省了我们的事了。否则,还要隔三岔五挑水浇地。日复一日,就盼着地瓜芽赶快长大。此后的田间管理并不轻松,一是除草保水,二是翻地瓜蔓,要持续三四个月,辛苦可想而知。
“锄禾日当午,禾滴汗下土。谁知盘中餐,粒粒皆辛苦。”中秋节之后,春天种下的地瓜才可以收获。秋地瓜的收获期晚一些,在霜降前后。胶东一带的地瓜,大多这个季节收获。“原野土坡地几垄,披蓑带笠谷雨种。绿叶玉茎阳光照,藤蔓根壮泥下红。苦难贫穷救命时,香沙充饥立大功。”这首诗道尽了农人的艰辛。
收地瓜,需要用镢头刨。把收获的地瓜拉回来,女人们就开始忙碌了。成片的地瓜片晒在场院里,就像晒棉花,晒干后的地瓜片,就是地瓜干。其余的地瓜,则是装地瓜窖里保存。
过去的岁月,地瓜是北方人冬春季的主食。地瓜干、地瓜面以及晒干的地瓜叶,撑起了老百姓日常生活的半边天。冬天,我们家吃的主要是地瓜、高粱面粥、胡萝卜咸菜。
天天吃,顿顿吃,吃烦了,我就对娘说:“娘,怎么光叫我们吃这个? ”母亲也知道我们吃烦了,就换个花样调剂一下伙食。家里的粮食就那么几样,娘就给我们擀“三合面”面条吃。也就是将地瓜面、高粱面加少许白面擀成面条,爆爆锅加水煮好。在寒冷的冬天,能喝上热乎乎的面条,舒服极了。
地瓜不仅可以果腹充饥,还可以用来酿酒,白酒、黄酒都可以酿,炒地瓜条,也是春节家家必备的零食。想起童年,与地瓜相关的一切历历在目,难以忘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