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人总是艳羡天赋，但在一个孩子的成长中，天赋只是一粒种子，要成长为大树开花结果，阳光、空气和水缺一不可。12岁的曹楚薇学习钢琴六年，两周前刚刚参加了钢琴八级考试，十拿九稳。随着学业压力的增大，身边琴友们一个个暂停了如此巨大的时间、精力成本投入，而她仍在妈妈与老师的坚持陪伴下，走在这条学琴与考级路上。

学琴5年才考级

　　曹楚薇并不是零基础进入少年宫钢琴班的，之前在其他机构学过两年后，来到了少年宫一对一的钢琴班。记者见到她时，这个瘦高个子的小女孩正沉浸在自己的音乐世界中，专注地弹奏着。 “刚考完级时给自己放了两天假，在家没弹，这好像是今年以来第一次中断练琴。 ”曹楚薇笑着说道。

　　发现和点燃孩子的真正兴趣和天赋说起来是颠扑不破的真理，但在孩子年纪尚小的时候，这个问题并不简单。学什么、要达到何种目标、何时应该收手和改变方向，最初往往还是依靠家长的决断。曹楚薇的妈妈徐女士是一位中学政治老师，凭借自己多年教育工作者的经验和心态，她也想让这个独生女能够找到自己的兴趣所在，并享受其中、学有所成。 “教育考验的是家长的管理能力，家长的一举一动都不能仅凭个人情绪，必须是理性的判断。 ”徐女士感慨道，和许多家长一样，她送女儿去上那些她觉得有价值的兴趣班，但同时也在仔细观察着孩子的反应。

　　舞蹈、美术、书法、运动……在各种各样兴趣班中，曹楚薇在学龄前就接触到了钢琴，因为徐女士感觉钢琴是打开音乐大门的基础乐器。幸运的是，一开始曹楚薇就展现出了极大的兴趣，“一节课练下来，很多孩子坐不住，但她可以。而且刚开始练的时候，因为难度低，小学一二年级时也没太有课业负担，所以基本每天都能坚持练习。 ”徐女士自己也做到每天晚上在女儿练琴的一小时时间里什么也不干，不外出聚会、不刷手机消遣，就是专心陪在旁边。在妈妈“温柔的坚持”下，曹楚薇在学琴的前两年一直保持着兴趣和热情，大概是没有考级的压力，所以没因练琴闹得鸡飞狗跳过。

　　“很多人感到好奇，为何孩子学了这么久却一直没考过级。 ”徐女士回忆，其实并没有刻意为之，而是恰巧在每年暑假考级的时间点上，她都安排了和女儿的出游计划，上小学的这几年，女儿几乎游遍了全世界。直到去年，因疫情取消了出游计划，徐女士才第一次认真考虑女儿是否要考级。 “最初只觉得学琴能为她打开艺术的一扇窗，可以欣赏到更多的风景。为啥一定要让她参加考级？”徐女士坦言，情况转变是在三四年级的时候，随着课业压力和学琴难度同时加大，女儿练琴到了一个瓶颈期，很难二者兼顾。 “一遍遍学不会、练不好，她会有挫败感，同时也不清楚自己达到了什么水平，有些看不清前进的方向了。 ”但当徐女士提议让孩子以学业为主，暂时放弃弹钢琴时，曹楚薇拒绝了，弹钢琴已经成为她日常生活中不可缺少的一部分。于是，考虑再三，经过精心准备，曹楚薇在去年暑假第一次参加了钢琴考级，并且一次便顺利通过了六级。

感受真正的乐趣

　　“没考级之前，觉得学习钢琴还挺简单的，但为了备战考级才发现弹钢琴其实要付出很多，需要日复一日的练习，考级前每天会弹钢琴大约两个小时以上。 ”曹楚薇谈自己的学琴体会就是“苦练”：从分开单手练习，再到合手练习；从打着节拍器到自己慢慢数拍子，再到不打节拍器；从看乐谱到不看乐谱……这个过程虽然辛苦，但曹楚薇庆幸因为自己的热爱和能从中收获满足感而终于坚持下来了。

　　而当她经过一段时间的艰苦训练，达到了一定的水准之后，开始感受到真正的乐趣：那是一种不可名状的魅力，好像调动大军，在另一个世界里完成一场战争，充满了成就感和责任感。今年从春季开始，曹楚薇再次为钢琴八级而努力着，“加长了练琴的时间，为了提高效率，妈妈几乎每次都是陪同在身边一起练，帮我数节拍、打拍子，并纠正错误。 ”现在曹楚薇很感谢每一次练琴时，有妈妈在身边的陪伴和支持，这也成为她练琴的动力之一。但是徐女士坦言，自己的坚持其实并不来源于她认为“考级有用”，而在于她觉得这是一个让女儿从展现自我到超越自我的过程。

　　在兴趣班外，等待孩子的家长们常常很容易闲聊到一起，不少家长或老人一听徐女士是中学老师，常常会格外关心，“你家孩子考几级了？ ”“考级对考初中、考高中有没有帮助？ ”徐女士常斩钉截铁地回答，“考级对孩子的小升初、初升高不会有什么加分优势。 ”她觉得很多家长功利性地为了考级而考级的想法是错误的，“每年的招生政策都在发生改变，但是如果就像我说的，考级对升学而言没用，那就不让孩子考了吗？ ”

　　“考级需要一级一级地考，这个过程中孩子、老师和家长都很重要，特别是要根据孩子的学习程度以及自身的综合素质来确定可以考的级别，另外还要花时间去练习，提高效率和熟练的程度。再者就是孩子和家长对待考级都要有一个正确的心态，因为考级的时间是宝贵的，既然决定考，就要全力以赴，不能浪费这个时间。 ”徐女士很感谢女儿的钢琴老师，因为她除了教授技艺知识，也带来了很多学习过程中正确的理念引导。

级别不代表水平

　　今年36岁的少年宫钢琴老师陈小振，看着琴室里的曹楚薇，常常也会想到自己的童年。30年前，她就在少年宫学琴，一直学到初中确定要走这条专业道路。从沈阳音乐学院毕业后，陈小振又回到了少年宫教钢琴，这个她曾经留下过很多儿时回忆的地方，现在也变得有些不一样了。 “以前，一个孩子来学钢琴，真的就是抱着要学好的态度，那时也没什么考级说，每次就是在老师严厉再严厉的教导下学习、练习；现在，一个孩子好几门兴趣，家长的目的各不相同，学生的性格兴趣迥异。 ”陈小振记得，过去自己学琴时每节课都“挨说”，“真的是每一次，即便不是批评和打击，也是严格要求和督促。 ”那些严格的画面，深深印刻在她的脑海中，而现在，她面对学生，虽然同样要求严格，但关键词是“鼓励”：“音乐是我们的好朋友，但音乐学习一定要理性，大多数琴童未来不一定会走上音乐专业之路，我们更要关注如何通过音乐来帮助孩子成长而非如何拿到证书。音乐不是目的，证书更不是。 ”

　　“我认为孩子们学习乐器其实是一个很艰辛的过程，需要你从头开始一步一步地练习。 ”陈小振说，当然一路学习下来，收获同样很多，比如锻炼意志力、坚持不懈的能力，以及忍耐力等。对于考级，她认为在过程中真正付出和磨练，比起结果更加重要。但陈小振不会像有些机构那样为了考级而拿出大半年时间，“死啃”一首要考的曲子，她更会动脑筋避免孩子的“鹦鹉学舌”，例如每节课结束后，她从让家长给自己录像回家让孩子照着练，改为给孩子录像，一方面检验这节课的成果，一方面避免回家练时只是简单模仿老师手型，而没有自己真正理解。

　　“我小时候妈妈每天‘抓’我练琴，特别严格，几乎没有放松的时候，”陈小振印象深刻，因此她很能理解考级家长们的心态，“很多时候，孩子弹不好时，往往是家长先‘崩’不住了，觉得投入的时间精力太多而想放弃了。 ”陈小振每节课后都会给每一个孩子的家长特别有针对性地指导，为每个孩子制定学习计划，并且鼓励孩子就算学业压力大的情况下也要抽出半个小时来练琴，虽然时间减少了，但是提高效率。看到有的家长让孩子报钢琴课是奔着考级来的，陈小振会纠正这个误区，就是“级别不能代表真实的水平。 ”“业余的考级和专业的考级是不一样的，但是从授课上来说，都是专业的。 ”从教十几年，陈小振感到，社会环境在改变，家庭教育理念在发展，考级其实只是孩子们进入另一扇门的钥匙，但是并不能保证这把钥匙永远是有用的，但即便如此，如果你决定要赢得这把钥匙，就要赢得有价值，以不辜负付出的时间、精力和经济成本。

记者

手记

艺术和成长都没有捷径

　　我们童年时，时蔬按照一年四季的交替，缓慢而认真地生长。那些时令菜，就是要让人相思一年之后才能遇见。而现在太多父母急于把孩子放进“蔬菜大棚”，希望他们时时刻刻生长。而童年给孩子的快乐，以及日后滋养一辈子的记忆，或许正是生长缝隙中那些悠闲而漫无目的的时光，那些溢出规则之外的惊喜。

　　随着国家对体育、美育的高度重视，家长们对孩子的全面发展更加重视，包括学生家长、学校、社会营造一个很好的气氛，学生的艺术素养明显得到改变。但需知道的是，美育课不是艺术考级，而是对审美经验、审美感知、审美素养的教育。我们也非常清楚，艺术素养其实不是单纯通过考试能够习得和改变的，学习艺术就是对整个人生观的培养与熏陶，当孩子走向艺术的领域中时，艺术同样也塑造了孩子，形成更高的生命境界。

　　千里之行，始于足下。很多关心孩子考级的家长，希望不要忘记重视艺术教育的初衷。不要仅通过频繁考证考级等方式外在施压，可能事倍功半甚至适得其反，甚至会抹杀孩子的积极性。希望考级会成为孩子与家长们之间一个轻松的话题，让孩子在考级中，不断拥有完成挑战后的喜悦和成就感；同样也在艺术学习中真正遵循孩子兴趣，提高艺术素养，激发学习内驱力、主动性，这才是最重要的。

　　观海新闻/青岛早报记者 杨健实习生 吕芹芹 徐浩哲 王锐 摄影杨博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