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德成

　　母亲九十多岁了，虽已高龄，仍然喜欢忙家务，浇花、理院、收拾卫生，总是忙个不停。老人家操劳一生，家中里里外外都操持，爱操心，闲不住，她不辞劳苦抚养五个子女成人，可以说“教五子，名俱扬”。母亲至今身体康健，儿孙都尊敬和爱戴她。

　　我十八岁高中毕业离开家乡外出求学、当兵、工作，至今已三十多年，说起来，出门在外漂泊的时间远远超过在母亲身边的时光。懵懂的童年少年时代，依偎在母亲怀抱总是天真快乐的，在外几十年，经历的风风雨雨，遇见了诸多战友亲朋，常常记不清道不明，都成云烟过往，可是在老家童年少年的经历时常历历在目，时间越久有时还越来越清晰。

　　我出生在沂蒙山区，童年时，那里还是地地道道的贫困山区，因此也尝过食不果腹的滋味，那段记忆不论是母亲还是我都是记忆深刻的。小时候，母亲期盼我远走高飞，能混出个吃饱穿暖的人样来。几十年来，我为了糊口到处奔波，虽然竭尽全力，可还是一副“穷相”，既没混出一官半职，也没能腰缠万贯，平时忙于生计，多是春节时候耐不住外面的冷漠和寂寞才回乡探家，可是母亲从来没有嫌弃我、责备我、冷落我，总是热切地期盼我、迎接我、包容我。多年以来，回家的那一刻，母亲见我的第一句话都是问“吃饭了没有？”嘱咐我“穿暖和点，别冻着！”然后就是忙着给我做饭、找暖衣。

　　1992年春节，那是我当兵的第二个年头，部队批准我回家过年，我兴奋地提前告知母亲我要回家过年，可因那个年代车少人多，我买不上车票，推迟了两天，年三十才挤上绿皮火车，母亲几天几夜几乎不合眼等我回家，我真切地体会到“儿行千里母担忧”。从那以后我再不敢提前告知母亲我要回家的信息，回家也是偷偷摸摸突然袭击。我问过母亲为什么不踏实睡觉，母亲说她担心我不能入睡。我当时觉得我已长大成人，都是个海军军官了，还有什么让母亲放心不下的？母亲总是说：“儿是娘的心头肉，平安就好！”

　　我查过母亲的档案，母亲是1931年8月9日出生，她九十多年来人生经历不言而喻，从抗日战争时期、解放战争时期到现在，她经历了曲折的历史时期。母亲常常给我讲过去的故事，讲得津津有味，可以说是苦难与辉煌。我不知是年龄原因还是其他原因，近年来记忆力直线下降，母亲的记忆力比我下降得更甚，前两年回家和母亲聊天，母亲反复讲抗战时期她小时候的经历，看我听烦了，她就讲我小时候的故事，怎么在艰苦的岁月里让我们姊妹兄弟五人尽量吃饱穿暖，开始还和母亲一唱一和回忆过去，听的次数多了，有时也是心不在焉。今年中秋回家，母亲不再反复讲过去的故事，只是见面就反复问我吃饭了没有，一直怕我饿肚子。母子可聊的话题越来越少，以前回家母子聊到深夜和凌晨的时光不复存在。这次回家住的时间还是不长，晚上的电视节目也没有吸引力，我便常劝母亲早点休息。母亲睡前总问我有没有被子盖，夜里冷不冷，到处找被子给我盖。即便我睡下了，她还是不放心，推开门再问一遍，转身再塞给我个被子。我的冷暖饥饱始终是母亲不变的牵挂。

　　上世纪九十年代初，我来到青岛初次见到大海，三十多年来，深深感知大海的深度、宽度和广度，深谙大海的浩瀚和博大胸怀，懂得大海的波澜壮阔和无私包容。这些年回家，母亲的“唠叨”，让我感知母亲对子女的爱，堪比阳光沐浴小草，“谁言寸草心，报得三春晖”，又如大海滋养万物，无私奉献。我在家依赖着母亲的抚养呵护，我在外一直沁醉于海风中，内心由衷滋生“母爱如阳光如海”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