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春分相得

青岛晚报 2024年03月23日 阿占

插图 阿占

  阿占

  在纵向的时间轴上翻找记忆,我找到了2015年春分日。那天我比平常起得早,五点刚过,就再也睡不着了。拉开窗帘,红尘未动,晨光幽微,鸟之舞还没拉开帷幕。亟待天光放亮,已经煮好咖啡,炒了素菜,切半只麸皮面包,涂上黑芝麻酱,妥妥帖帖地吃起了早餐。餐桌一隅的粉掌新生了数个花苞,关于季节的深渊,它们正用身体去沉溺,招式里暗含灼灼欲望,堪堪羞怯。

  九年过去了,那一天,之所以能被翻找回来,是因为做了件与春分相得益彰的雅事,与三两艺术同道一起画瓷。

  最好的时光,做最好的事,行头也要讲究些。我始终记得,穿了一件棉麻风褛,茧的廓形,至膝盖,还有一条丝棉同色系手绘长巾。如此这般,我便出了门,从八大峡往中山公园方向,步行去。走过西陵峡路的长长堤岸,走过六浴的沙滩,走过栈桥公园,走过鲁迅公园,走过第一海水浴场……惊蛰之后便是春分,我与那些醒来的虫子并无二致,一样地耸动,一样地游弋,一样地触觉尖锐,一样地肢节柔韧。虫子们藏于泥土,而我,行于老城。

  现在,如你所知的那样,时间来到了2024年春分日,又是一个干燥晴透的好天气,出门宜步行。从八大峡去往信号山脚下,参加一个文学活动,我要穿过老城的腹腔,它的五脏六腑,它的七情六欲,都铺成了脚下的路——西陵峡路如栈道逶迤,春钓的老伙伴正在谈论鱼汛和下杆的运气。接下来便是栈桥,海鸥的童话刚刚结束,大部队已经重返西伯利亚。沿安徽路北上,从倾斜的莒县路东进,穿过江苏路,终于走在了最后的马牙石路黄县路。不出所料,文艺小年轻在用滤镜自恋;永不怕冷的新娘拐带着怕冷也不敢吱声的新郎,拍着爱情的婚纱照;旅游旺季马上就要来了,估计沿街小店的老板们正在调整心态准备数钱。

  抄近路,攀爬了几次大台阶,假装腿脚灵动,假装还是那个勇敢的好姑娘。到达信号山路25号文学院时,我瞅瞅微信步数,4927,所以你应该知道我的步幅有多猛了吧?

  这个春分日,与之相得益彰的是文学课,茅盾文学奖得主志军先生给出的主题是“小说是怎样炼成的”。他现场提供世界观和方法论,很多人参与了创作,思想的火花在春分时节绽放。

  活动结束,有媒体让谈谈感受,我是这样说的:志军先生站在前方,凝视他,就是凝视文学本身。他依然精瘦,瘦出了劲道,肌肉贴骨,只要稍一走动,就绽出棱角,而他所派遣的文学灵感,似春风钻隙。他谈到了恒定而完美的三角形——好小说的人物结构图呈现必定是三角形。这让我想到了古埃及金字塔,想到了汪洋里的孤岛,想到了秋季夜空中彼此呼应又对峙的星宿——是的,文学的坚强的三角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