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静的老虎

青岛晚报 2024年01月06日 刘俊科

插图 阿占

  刘俊科

  在一个小雨淅沥的日子,我带外孙们去青岛野生动物世界。这个动物园在山坳里,周围大山环抱,郁郁葱葱的植被给动物们制造了野外的假象。动物们在山坳里,人在廊桥上,人看动物,动物也看人。好像动物比人更自由些,它们悠然自得的样子,体现着人与动物的互相尊重。到了老虎园的时候,以往看《动物世界》最喜欢看老虎的外孙子,却说不看这里了。问其原因,他说:“老虎太冷静了!”我在笑出声的同时,被他这句话击了一下。再看,那些老虎,慢悠悠地踱着方步,对游人不屑一顾,可真是冷静。加之小雨制造的氛围,冷静得都有些冷峻了。

  作为王者,老虎并不失风范,在这个它们熟悉的天地里,它们知道自己的处境,不必仰天长啸以示威仪。突然觉得,这种冷静太有境界了。这种冷静人就很难做到,人只要有机会就会逞能、逞才。安贫乐道者有之,箪食瓢饮,不改其志,但如颜回者,又有几人?可安富乐道就不易了,见过几人锦衣夜行?多的是招摇过市,生怕人不知其阔的主。而安才乐道者同样少见,显摆炫耀,锋芒毕露。略知一二就得说三道四,人五人六就得横七竖八。体制内的生怕人不知其官衔几何,体制外的就拿某某津贴、某某奖项说事儿。子曰:“生而知之者上也,学而知之者次也;困而学之又其次也。困而不学,民斯为下矣。”天才者如爱因斯坦等毕竟是少数,芸芸众生,学而知之就是佼佼者了,多的还是困而学之。有几人“文能提笔安天下,武能上马定乾坤”呢?

  一日,读到汗漫的文章《光明行》,是写刘半农的。关于刘半农以前只知道他创造的“她”与“它”。也略知《教我如何不想她》。以前也知道刘天华是民乐大师,是他将二胡这一民族乐器推向大雅之堂。知道他创作的《光明行》《良宵》《病中吟》《空山鸟语》等名曲。但是我并不知道刘天华是刘半农的弟弟。更不知道他们有一个共同的弟弟叫刘北茂。北茂在天华去世以后,弃英语专业而专攻二胡,延续二哥未竟之事业。他创作了《前进操》《乘风破浪》《小花鼓》等名曲。后成为中央音乐学院教授。因为我学着二胡,看到这一段,真是心生敬意。这也只是滴水映日,我们不知道的才外之才海了去了。我们都不是瑜亮,根本就不存在“既生瑜何生亮”的困惑。所谓时时感到怀才不遇,不过是自己觉得有才,自己觉得没有得逞而已。想想,自己也曾被人称为有才人,真是汗颜,羞愧难当。《幽梦影》里说:“人非圣贤,安能无所不知。只知其一,惟恐不止其一,复求知其二者,上也。止知其一,因人言始知有其二次也。止知其一,人言有其二而莫之信者,又其次也。止知其一,恶人言有其二者,斯下之下矣。”幸甚,我算“次也”者。

  岁月不居,又到了岁末年初。岁月从不输美人,也不输才人。才不才,都将坠入岁月长河,成为稍纵即逝的一朵浪花。得不得逞,都将淹没在时光的云雾里,成为一缕烟缥缈而去。“三千年读史,不外功名利禄;九万里悟道,终归诗酒田园。”只是,人间有真味,像那句歌词:“缘来有因果,缘去无对错。”只这,就够咂摸的了,日后还是学学老虎,冷静一点。

  如苏格拉底“我唯一知道的就是我一无所知”才是冷静的王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