插图 阿占

　　阿占

　　辞旧迎新之际总要写点什么，这或许可以称为码字匠的仪式感。就像酿酒师选择立冬投料发酵，众师徒的呼喝声随蒸桶的漫漫水汽打通了天与地，为醇香埋下热切的期盼一样；就像船老大在春汛蓄帆向海之前挑选黄道吉日，祭祀海洋诸神，祈求福祉一样——仪式感不可或缺，我须慎之又慎。落笔罗列了八九个题目，似乎每一个都不足以承载此刻的繁复心绪，最后，秉持大道至简、大象无形之古典，还是用了最简单最老套的：新年快乐。

　　不再花心思起题目的原因还有一个，我总觉得好题目都被《南方周末》的新年献词给用完了。1997年至今，那些文字怕是所有七零后的青春祭和中年殇。追溯可见，从献给1998年的《让无力者有力，让悲观者前行》，献给1999年的《总有一种力量让我们泪流满面》，献给2000年的《我们从来没有放弃，因为我们爱得深沉》，献给2009年的《没有一个冬天不可逾越》，直至献给2018年的《把孤岛连成大陆》、献给2019年的《每一个这样的你都是英雄》，以及献给2023年的《总有奋不顾身的相信，总要坚韧恒久的勇气》，哪一个都妥妥地对应着时代洪流里的沉浮和跌宕，光荣与梦想。

　　当我祝你新年快乐的时候，顷刻的浪漫已经在唇齿之间消亡了。一年又一年，迎面扑来又呼啸着而去，我早已惯常于时间的彪悍，任其鞭挞，也要把伤痕当做勋章，擦拭明亮。包括2022年，时间的显性除了彪悍还有残酷，巨石周而复始地滚落，每一个弗弗西斯都不得不与陡坡做徒劳的抗争，但我仍要说，恨之，爱之，捶打之，也抚触之。

　　三年一疫，愿你已经拥有直视命运的勇气。这是一场自然与人类的拉锯，一场生与死的对白，底牌并未揭开，恐惧仍然在路上，唯一的办法，就是——爱。爱上生活的偶然和必然。爱上路遇的婴儿、老人、男孩和女孩，因为他们的身上都有你的一部分。爱上失聪者的水彩画，爱上哑语者的惊鸿舞。如果可以，2023年，去见想见的人，去吹久违的风，把没追过的浪、没爬过的山做成手账。备下时尚行头，只等春天临幸，并且不再错过夏秋冬。

　　经了许多事，一个中年的经验主义者，自认为支撑爱的体系至少需要两大硬件：放下执念和保有妄想。这听上去真的很矛盾。放下执念，才能跳脱局外看自己的冷笑话。困难与挫折面前，需要幽默的力量。硬打冲锋是不灵的。人生并无标准答案，所以，也就没有过不去的坎儿。保有妄想，相当于给自己进贡了一款春药。“妄想”不是个坏词，它光彩夺目，刚好照进骨感的现实，照见假以时日的未来。

　　2023年的第一个清晨，太阳在这个星球上的第几十亿次东升，人类仰起头颅、展开双臂、披挂金甲的时候，仍然将其称为崭新的。祝福你的2023年，不慌张，不虚度，有喜悦，向光明。

　　新年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