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荆玉
朋友圈阅读,兴观群怨齐备。
一位媒体朋友发布了观看《狂野时代》的趣事:影厅只有他一个人观影,而《狂野时代》恰好是六段式电影,更恰好第一段落是黑白默片,对白用字幕卡显示。这位朋友默默看完了默片段落,又悄无声息看完了第二段赵又廷的谍战故事,终于意识到有点儿不对头,跑出去一问才发现,原来影厅忘了开音响。
可堪对照的是,朋友圈还有一位济南影厅经理,一大早发现自家影厅的TMS自动放映系统发生故障。当下,各家影城的播放早就实现了远程操控,济南这家影院的放映机操控者远在北京。一旦TMS故障,远程控制就此瘫痪,而本地影城的员工已经不会手动放电影——经理紧急协调了一天,终于赶在晚高峰修复播放系统,避免了退票的纠纷。
两桩关于电影的趣事几乎发生在同一天,互相参照来看,我不知道更同情哪位朋友:那位在寂静里观看了半个多小时的朋友,真正体会到了毕赣导演用视觉、听觉、味觉、嗅觉、触觉五感来总结百年影史的用心——130岁的电影不是为了让人无脑享受,已经进化为一种隔绝处境下的审美劳动;那位想重拾手动放电影技能的朋友,尝试用放映员的“手速”再现老电影的“手感”,这何尝不是一种带着自我致敬味道的复古。
想安生看一场《狂野时代》,确实狂野兼有些不安生:复数的我们(或者第一人称单数)坐在青岛影厅里,看一个由北京放映员操控的本地摄影机,播放一位贵州导演在戛纳电影节上获奖的作品,电影结尾是一家吸血鬼舞厅在1999年12月31日晚间的故事。毕赣标志性的长镜头浸透了诗意和疏离,35分钟的长镜头落在一场歌厅混战,扮演吸血鬼头领的黄觉无暇分神,自顾自地演唱粤语老歌。数据显示,《狂野时代》的退票率高达15%——影迷之于毕赣电影,就像是赶海大姐之于海蛎子,从粗粝里看见肉质靠的是眼力和经验;铁指甲剜出蛎肉的决绝,既是艺术片影迷的兴会淋漓,也是退票影迷的掉臂而去。
上周有一场“虚拟现实大会”在青岛举办,现场演示了AIGC、MR等新技术的进展。人工智能的发展有多快?以我的采访为例:一位导演接受记者采访时谈到AI影视的前沿动态,等到审稿时发现他预言的技术已经实现。我之前以为,电影在跷跷板的这头,另一头应该是微短剧。然而,结合红果平台给出的数据可以看到,漫剧正在顶替微短剧的位置,其影响力还在快速上升。微短剧需要租场景、请演员,而漫剧只需要5000字剧本加上一个AI平台,在家里就能拍出来一部爆火全网的《老六岳父是吕布》。网文平台积累了海量的IP,未来,漫剧视效将会随着AI升级而升级,手搓电影、手搓动画片的时候已经降临。
普适计算之父马克·威瑟说过:“最高深的技术是那些令人无法觉察的技术,这些技术不停地把自己编织进日常生活,直到你无从发现为止。”从130岁的电影到堪堪周岁的漫剧,我们仿佛在静止中高速运动,不间断的人走向不间断的技术,直至我们无痕融入技术,像一滴泪融入大雨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