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 咏
□青岛日报/观海新闻记者 崔燕
偶然在刘咏的朋友圈看到他1982年的人物油画写生习作,惊讶他那时的西画功底已相当深厚。那时,他还是大二的学生,业余时间在青岛市第二文化宫随王庆平先生学油画。曾见过他那时的照片,彼时,他穿一件宽大的粗条纹灯芯绒风衣,有着一头浓密的自来卷长发,戴着一副精致的玳瑁眼镜,神态宁静温和,几乎严丝合缝应和了人们对20世纪80年代文艺青年的想象。
刘咏是一位温润如玉、特立独行的妙人,有趣且有品,他的审美情趣也总与众不同,令人耳目一新。无论早年的画作,还是多年来编辑的大量人文艺术图书,抑或是当下的书法创作,刘咏手下的作品总是收放自如、妙趣横生。正如其在近期举办的“观众妙”书法个展上那些佳作,融个体心性表达于其中,共情观者审美主动性和个性化的体验,以心印心,妙境自如。
“我的书法之路,或许和许多人不太一样。”刘咏回忆起自己与书法的初遇,感慨道:“我出生在山东青州的乡镇,童年在山野麦田中度过,家庭里并没有书画的氛围,完全是出于天性中对画画的喜爱。真正意义上的书法历程,是从20多岁大学毕业从事编辑工作开始的。”
刘咏大学学的是机械专业,典型的理工科出身。“中学时数理化成绩好,高考就选择了理工科。但上大学后,为了圆儿时的绘画梦,课余时间便系统学习素描、造型等绘画基础知识,那时候打下了比较扎实的绘画造型基础。”1983年毕业后,他改行做新闻出版工作,1991年进入出版社,主要负责艺术类、文化类图书的出版,也正是从这时起,他开始感悟到编辑职业与书法的内在联系,便放下油画,专注于研究书法和书法经典的临习。
谈到自己的书法风格,刘咏表示:“我最初学习书法时,因为之前一直在画油画,接受了系统西画基础训练,当时年轻气盛,对书法经典的笔法、结字细节体味较少,反而造型意识的表现欲强烈。所以一开始接触书法时,完全是一种反叛心态,现在看来,那只是年少轻狂。真正走进书法后才明白,基本功训练、经典碑帖的临摹与涵养是必不可少的基础课,经典营养的临习吸收是要通过一生学养和修为进行反复磨炼的。”
刘咏一开始从魏碑《张猛龙碑》入手,“当时觉得魏碑书法的造型意味较强,就放弃了之前临写的唐楷,《张猛龙碑》大概临了五六年。到上世纪90年代初期,逐渐接触大量北魏书法,对北魏时期的墓志、造像题记,甚至民间的砖刻文字、地券等产生了浓厚兴趣。”20世纪90年代中后期,中国书法界掀起流行书风热潮,可以看出刘咏也受其影响。
对于碑学,刘咏有着自己的见解:“清代碑学的兴起,是对二王书法正脉审美体系的一次变革。包世臣、康有为的《艺舟双楫》和《广艺舟双楫》中对碑派书法美学的描述,很多审美定位在中国传统书法理论中是没有的,其美学价值也是此前中国书法史所忽视的。碑体书法造型结构多样、趣味十足甚至带着荒率,线质厚重、爽辣、险峻,这些是传统帖学难以表现的。晚清民国时期,受碑风影响,涌现出一大批优秀的写碑和碑帖融合的书家。”
2012年以后,是刘咏书法风格的转折期,在他编辑出版生涯的最后10年,他参与了多个北魏时期的石窟造像国家重点出版项目,对云冈、龙门、敦煌、麦积山、响堂山、巩县等石窟造像进行了考察学习,尤其是对整个北朝书法的风格脉络进行了梳理,并逐渐将自己的书法创作方向定位在北齐佛经摩崖书法经典上。
谈到这十几年自己北碑书风的转变时他说,“整个北朝书法经历了平城时期的平正古厚到洛阳时期的雄强恣肆,再到邺城时期的佛经摩崖书法的圆融简静,尤其北齐时期四山摩崖和泰山经石峪金刚经的大字书法,完全回归了早期写经书法‘印心’的不言之妙。”
多年对书法的临习体悟印证了“书为心画”的初心。在刘咏看来,书法不仅仅是技术的熟练所带来的快乐,更是达到对技术的驾驭以后,所赋予书家的人格表现与情怀的自由释放。由此,笔墨点画间便自然流淌出生命的无言妙境。这应该是书法艺术本身,以及它所让书者和观者达到的最高境界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