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效杰

人间至味是蟹香

青岛日报 2023年10月23日

  鲁菜中有精品,也有传奇,特别是胶东菜系,比如清蒸螃蟹,就是将海捕的活蟹清蒸,直接上桌,鲜嫩可口,是醇鲜的人间美味,也是胶东菜系中的第一上品。

  蟹为食中珍味,婚宴和逢年过节,如果缺了这道美味,还是有很大的遗憾。

  蟹难看,不登大雅之堂。鲁迅说第一个吃蟹的人是英雄。《逸周书·王会解》说周成王时海阳献蟹,可见早在三千多年前的周朝初年,蟹就是贡品,已被认为是名贵的菜肴了。其中有海阳二字,说明在鲁菜中,蟹早就被认知了。

  唐代刘恂《岭表录异》对蟹做了分类:“水蟹,螯莞内皆咸水,自有味,广人取之,淡煮,吸其咸汁下酒。黄膏蟹,壳内有膏如黄酥,加以五味,和壳煿(烤)之,食亦有味。赤蟹,壳内黄赤膏,如鸡鸭子黄,肉白,以和膏实其壳中,淋以五味,蒙以细面,为蟹饪(饼),珍美可尚。红蟹,壳殷红色,巨者可以装为酒杯也。虎蟹,壳上有虎斑,可装为酒器,与红蟹皆产琼崖海边。”

  这些所谓水蟹、赤蟹、红蟹、虎蟹等是各个种类的海蟹,我们经常食用的是青蟹和梭蟹。大闸蟹是河蟹的一种,生长在湖泊、江河之中。而帝王蟹主要分布在寒冷的海域,价格不菲,素有“蟹中之王”的美誉。其珍贵之处在其肉质饱满、鲜硕肥美的蟹脚,鲜嫩口感中又带有细致感。当年给这蟹起名的人简直是神来之笔,所以这体型巨大的冷水蟹价格更超值。

  李渔也说:“蟹之为物至美,而其味坏于食之之人。以之为羹者,鲜则鲜矣,而蟹之美质何在?以之为脍者,腻则腻矣,而蟹之真味不存。更可厌者,断为两截,和以油盐豆粉而煎之,使蟹之色、蟹之香,与蟹之真味全失。”难怪李白要“摇扇对酒楼,持袂把双螯”了。

  蟹具有独特风味,人人喜爱,有“一盘蟹,顶桌菜”的民谚。北宋词人苏舜钦说,吃它可以“抵得上江山之美”。袁枚在《随园食单》中谈蟹:“蟹宜独食,不宜搭配他物。最好以淡盐汤煮熟,自剥自食为妙。”张岱说:“不施油盐而五味全者,无他,乃蟹。”

  蟹有500多种,上千年的食蟹文化更是源远流长。“世间好味,利在孤行”,放之四海而皆准。中国菜系有“无鲜不行”,“鲜不单行”等说法,感动我们味蕾的还是食材的“真”与“鲜”。蟹酥脆滋润,口感美好,是营养丰富、味道鲜美的菜肴,历来为人们所津津乐道。

  鲁菜中的蟹,分春秋两季,莱州湾的最好。莱州湾水深且凉,螃蟹生长期长,肉结实浑厚,吃起来别有一番滋味。南方食蟹有“九月圆脐十月尖”的说法,农历九月的母蟹黄最满,十月的公蟹膏最足,肉质饱满鲜美,肥而不腻。其实,重阳过后的大闸蟹才是秋天恩赐的厚礼。据说这种蟹是世上最多膏的,丰腴到封满整个蟹盖,虽然蟹味不太浓,却有种独特的清香,吃起来回味悠长。

  吃蟹不像吃饭,那是要花些时间慢慢品尝的。如果有闲情又有闲钱,吃大闸蟹也不失为人生一大乐事,可以经历一次吃蟹的文化,既是乐趣,也是享受。

  阳澄湖的大闸蟹是蟹中上品。每当秋风起,清水大蟹上市,金毛利爪、黄满肉壮,放在竹笼上蒸熟,邀三五知己,左手把盏,右手持螯,面对香桂黄菊,或谈心,或饮酒,或吟诗,唇齿留香,人生如此,乐何如之!

  烹蟹的方法多种多样,以清蒸最为适宜,因为好食材皆不需复杂的烹饪,可以保持原汁原味,清淡而纯鲜。姜醋汁是吃蟹不可缺少的佐料,所以《红楼梦》中宝玉的诗说:“持螯更喜桂阴凉,泼醋擂姜兴欲旺。”因为蟹性寒,不可多吃,姜醋不仅提味压腥,还可以祛寒。

  蟹要趁热吃。当散发出袅袅清香,红里透黄的蟹上桌,掰下螯脚,以蟹小腿插入大腿,推出腿肉细细品味。之后掰开蟹壳,油润发亮、状似凝脂的蟹黄满溢而出,点蘸姜醋立马入口,气味丝毫不漏,才不辜负这人间至味。

  除了清蒸,蟹还可油炸、砂锅、姜汁、醋熘等不一而足。至于烤蟹,用年糕炝炒,香气扑鼻,风味独特。醉蟹、咸蟹,炝蟹、蟹酱,均是海味中之上品。蟹还可以炒蟹黄、炒蟹螯,或者用蟹当配料做菜,如蘑菇蟹丝,蟹粉鱼翅、蟹粉豆腐、七星螃蟹等等,酥香可口,鲜嫩无比,这些都是人们喜爱的珍馐。

  香辣蟹钳外脆里嫩,入口即化,是佐酒的佳肴。而一种醉人的吃法是“红膏炝蟹”,用盐腌蟹,再加入酒等调料。因此,炝蟹相当咸,空口吃几无可能,压饭、过粥,直接下酒,半只蟹足矣。膏蟹的黄最多,肉也肥美,做盐焗蟹和水蟹羹,生脆鲜香,一口清甜,一口香嫩,风味绵软悠长。

  北方梭蟹个大肉多,呈细白丝状,脂膏肥满,松软甘滑,带有海水的咸味,空口吃分外清爽。也有人最爱葱姜大蟹。把葱丝、姜丝、蒜末、辣椒、蚝油、白糖和米酒下锅,将蟹子切块后混炒,色泽光亮,酸辣适口,椒鲜味美。还可以搭配一碗白粥、一盘海蜇白菜,抑或几瓶啤酒,只需轻轻一咬,便发出一丝淡淡的香气,好吃到让人吮手指。

  生炒蟹肉同样清淡,滑嫩爽口,难在火候不好把握,却最能体现厨师水准。生了固然不爽,熟过了又嫌坚韧。而海鲜砂锅粉丝,是用鲜蟹混着香芹、豆腐、粉丝和鸡蛋,红黄白绿相间,大快朵颐,令人回味无穷。

  虽然清蒸蟹已是极品,但醉蟹更加美味三分。醉蟹曾是家母的“一招鲜”,用糖、老酒和酱油等数味佐料把生蟹腌制而成。生蟹肉经过酒醉,鲜嫩甜滑,肥腴绵润,那丝丝缕缕的香气醉了的岂止是舌尖,终成为萦绕我心、挥之不去的梦中情结,引发记忆中的乡愁。怎能令我不想它?这种“妈妈的味道”是美味更是亲情,怎能不怀念母亲?

  蟹羹鲜美,羹是羹,汤是汤。我用鸡汤打底,将冬菇、云耳、芹菜、胡萝卜焯熟后切丝,蟹煮熟后取肉。汤底煮开后,按顺序投下食材,文火慢炖,最后加入粉浆勾芡,点几滴香油,点缀香菜,即可出锅。这道汤是我的拿手好戏,更是女儿的最爱,每次都意犹未尽,唇齿留香。

  一锅清爽的螃蟹汤羹,一鲜、二嫩、三甜;清香、清凉、清爽。汤清澈见底,食材色泽明快,有层次感,慢品口味绝佳,仿佛直接浇在心口上,让爱吃的人鲜掉眉毛。爱人喜欢用排骨汤氽海蟹,加入少许菠菜,汤清如水而醇鲜,肉色白而半透明,汤汁清醇,鲜甜脆嫩,仿佛清水芙蓉,白绿相间,清新淡雅,娇艳不可方物,鲜甜滋味令人拍案叫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