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孩子们用诗歌说出心里话——

我在父母看不到的地方偷偷长大

青岛日报 2021年06月21日

《大山里的小诗人》 “是光”的孩子们 著 江苏凤凰文艺出版社

  □青岛日报/观海新闻记者 马晓婷

 夏夜好读诗。一入夏,美好的事情便拥挤地闯入人们的眼睛:天边绚烂的晚霞,夜晚眨眼的星星,海面上浮动的碎金,街巷里灼灼的繁花……罗伯特·瓦尔泽在《夏天》中写道:“在夏天,我们吃绿豆、桃、樱桃和甜瓜。在各种意义上都漫长且愉快,日子发出声响。”

 尤其是在青岛时下清凉的晚风里,实在是读诗的好时节。“我信奉黑夜/因为它能覆盖一切/就像是爱。”“太阳埋住了黑暗/黎明就这样升起。”“我把心事/扔进河里/心事越来越多/河里的石头也就越来越多。”这些诗歌,都是来自云南保山漭水大山深处的孩子们。《大山里的小诗人》集结公益组织“是光”诗歌4年6.8万多名孩子诗歌课的成果,为我们带来一场丰盛的情感盛宴。

 大山里的诗歌课

 “种子/被埋在大雪下安静发芽/老枯树/在夜里长出一根新枝丫/而我/在爸爸妈妈看不到的地方偷偷长大。”虽是孩子们写的诗,但读来的那种心疼感,对于大人来说却格外明显。这些写诗的孩子们,年龄在7到15岁,均是留守儿童或乡村儿童,他们过早体会了孤独、贫穷与分离,因为诗歌,他们的这种痛苦与幸福才得以书写和宣泄。

 透过纪录片《人生第一次》,我们走进了这些小诗人生活的世界。漭水中学学生施应锁,12岁,家住漭水镇水拉河,一家六口,最值钱的财产是山腰极简陋的房子和一头牛。在漭水中学,他第一次接触诗歌,在老师的带领下,学生们到户外进行诗歌采风,他们仔细观察着自然界里的一草一木,倾听自己内心最真实的声音。这样的诗歌课有时也在夜晚,老师学生们围坐在篝火旁边,把写出的诗,响亮地读给大山。

 这样的课程,对于城市孩子来说,也是不同寻常的。“我们很多老师都怀疑,诗歌课对成绩没有什么帮助,考试也不加分,还有什么意义。”面对老师们的质疑,漭水中学校长于春云却非常坚定,“哪有学校不想提高升学率呢,考大学不考诗歌,但是学了诗歌的孩子不会去砸玻璃。”于春云不但鼓励学生们把诗歌作为情感的寄托,还请人把学生们诗歌中的意境画到了学校的墙上。

 投入黑暗一缕光

 在漫长的黑夜里,有一些孩子必须自己学会长大。

 2016年10月的一天,窗外下起大雨,漭水中学支教老师康瑜索性带着学生们坐在屋檐下,尝试写人生第一首诗。看了学生们写下的诗句,从那天起,她相信诗歌可以带来一些不一样的东西。

 正是有了康瑜和于春云这样浪漫的师者,乡村诗歌教育才得以生根发芽。如今的康瑜,是公益组织“是光诗歌”的创始人,《大山里的小诗人》由“是光诗歌”发起,果麦文化编辑制作,共收录了120首儿童手抄诗,配有73幅随书插画,由来自世界各地的31位画家分工完成。这些歪歪扭扭的手写体,配以小诗人的话和画家的插画,每一首都回味悠长。

 “幸福是什么/幸福是冬天过去/春天回来/爸爸妈妈转身离开/留下了冬天/只有他们/才能把春天/带回来。”9岁的广西小诗人慕思畅说,自己家庭条件一般,靠父母外出工作和奶奶种田来维持生活,但在诗歌的世界里,自己可以抒发情感。“我把装在瓶子里的思念/放在高高的山顶上/变成了黑夜的眼睛。”13岁的云南小诗人李锶嵘家中发生变故后,父亲外出打工多年没有回家,但他坚信父亲答应过自己就一定会回来,“也许记忆会随着时间淡化,但是在夜里,我还是很思念爸爸。”

 在这些诗句中,丰沛与压抑常常同时爆发,在这样纯粹的情感面前,我们成年人传递给这个世界的,也只应当是爱与诚。

 推开世界的门

 我觉得诗歌就像是一个垃圾桶。

 诗歌像一棵树。

 它像万物。

 在我悲伤难过,所有的情绪都能把它写进诗里。

 ……

 谈起诗歌,小诗人们如是说。在他们心中,诗歌不是什么遥不可及的文学创作,而是贫瘠生活里闪着光的礼物。“诗歌的力量是有限的,它似乎无法帮助孩子们战胜贫穷和苦厄。但是,它的美和光却能在孩子们心中顽强地扎下根来,代代传递。”康瑜认为,即便这些孩子最后没有走出大山,诗歌教育仍然会让这些孩子因为感受到美而变得不同。

 因为生活艰苦,山里的孩子往往难以获得家人足够的关注、陪伴和肯定。有了诗歌宽厚的包裹,这些孩子们慢慢开始体会到,诗歌不仅仅能书写痛苦与幸福,还能抚平愤怒,是自己最真挚的伙伴。多年来,“是光诗歌”已经服务云南、贵州、广西、河南等省份的乡村中小学,让众多乡村学生拥有了人生第一堂诗歌课,为这些站在门外害怕迟到的孩子们,推开了世界的大门。

 “闭上眼睛的时候/我看到了绿色的风/它抚绿了山林树木/烫金了我的小牛。”在这首施应锁的小诗里,就让这时间永远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