养老中心里的老人

　　【编者按】

　　近些年来，出国留学人数不断攀升，许多人在海外扎根。然而，很多独生子女面临着父母养老难题。下面这篇留美女士的文章，向我们揭示了“风光”背后不为人知的沉重一面——

　　早上，我和爸妈视频，聊到了爸爸的背痛、说起了妈妈要去种牙。我潦草带过，迅速开启了新话题。

　　潦草带过是因为我“心虚”，我作为家中独女，已漂在海外近十年，面对父母身体上的小毛病，我除了言语上苍白的安慰之外，无法提供一点身体力行的帮助。养老问题就像我们心中扎的一根软刺，彼此都要小心翼翼绕开、不去碰触。

　　养老是一道沉重的人生课题

　　养老，在国内是一道沉重的人生课题，在国外亦是如此，甚至较之国内养老更复杂。

　　前段时间，我认识了一位来自中国的医生，她带着两个读小学的女儿一起过来。医生未来对孩子的打算：她愿意让小女儿出来，但想把大女儿留在身边。“总要留一个孩子在自己身边吧，要不你看像我们的老院长，子女全在国外，90多岁的人生了急病，在医院去世，子女都赶不回来见最后一面，也太凄惨了吧。”

　　早十几年，我可能会觉得她“自私”——难道子女的人生就是为了给父母老年时托底吗？现在，和父母隔山跨海、即将奔四、也养育了两个孩子的我，能共情她的想法了。

　　曾想把父母接国外养老

　　我曾经和父母浅浅聊过几次未来对他们的打算，希望我们在这边奋斗稳定下来后，能把他们接来国外，一起生活、养老。

　　我爸妈前后来过四次国外，第一次是极度兴奋的。可是来之后不过一个月，兴致全无，只想着何时能离开。说好的待一年，最后不到十个月就回去了。后面几次过来，也是因为我生孩子需要照顾，父母对我们伸出援手，而非自愿。

　　对老人家来说，国外是好山好水好寂寞，旅游可以、生活免谈。

　　一个朋友自己定居美国后给父母办了绿卡，一家人生活在一起，原本以为这对父母养老是周全之策了。有一次，她爸爸生病住院，送医就诊、住院陪护和医生沟通、做决定都得她亲力亲为。那一周，她的工作基本全废了。

　　饶是如此，父母还有些怨言，怪她请假不及时、预约等太久……朋友也是满心委屈。

　　还有医保这个最大的难题拦在父母跨国养老的路上。

　　对于父母的退休金和子女收入都是普通水平的家庭来说，医疗开销依然是一笔不菲的负担，毕竟超过1:7的汇率，人民币换算成美元后要“缩水”七倍。

　　就诊流程、就医方式和医保体系都是父母陌生的领域，又因为语言障碍没办法和医生直接沟通，需要依靠子女，真正的花大价钱、办小事，最后还要“仰人鼻息”。碰到这样的处境，老人恐怕也只愿意暂住、不想永居。

　　父母留国内养老也有难题

　　如果父母留在国内养老呢？那对于已经扎根在国外的独生子女来说又有一系列难题横在他们面前：如果经常往返中美，那工作怎么办？家庭要不要？

　　老公的同事已经在海外定居十来年了，父母也有绿卡，但老人家不愿意过来。他的父亲在老家去世后，母亲寡居4年，健康每况愈下。当时他遇到裁员，和老婆商量了一下，索性自己回国去陪陪母亲直至去世，他算是尽了孝。

　　但两年期间，留下老婆和两个青春期的孩子在美国，工作、生活、与青春期的俩娃斗智斗勇的一地鸡毛都丢给老婆一人承担，最后闹得离婚收场。

　　担起孝子的帽子，就很难兼顾其他责任，这是不少华人所面临的道德困境。

　　我的一位华人朋友两年前给父母办好绿卡，谈好父母来美国养老，结果爹妈待了两个月就坚决要回国。父母病了，只能请护工和保姆照顾，又给关系不错的亲戚些酬劳，请求帮忙看护一二。

　　但朋友也知道，这只是权宜之计，怎么可能够指望亲戚朋友帮忙养老。就算是送父母去国内的养老院，质量令人堪忧、子女签字等很难顾得周全。

　　朋友算幸运，父母目前已经恢复。聊起父母未来的养老问题，她也不知道以后该怎么办。

　　“走一步看一步”看上去是不作为的态度，但里面包藏的更多是无奈、愧疚和第一代人在距离、文化、系统差异上的不知所措。静思